約翰·沃爾退役了。
說遺憾,可能有點苛求,畢竟已是一段輝煌的生涯。
只回頭看,他經(jīng)歷了一個從黑暗爬向光明,終于又被命運追上的故事。
我心目中,沃爾是華盛頓子彈改名奇才后的隊史最佳(超過比爾和阿里納斯);2017年東部第一后衛(wèi)(那年歐文和小托馬斯當(dāng)然強得驚天動地,但依然)。
當(dāng)年的卡利帕里門下三兄弟——羅斯、埃文斯、沃爾,三個突破后衛(wèi)——羅斯天賦最高,埃文斯新秀年最好,但沃爾有最高的可能性。
我認為巔峰期沃爾,是NBA一條龍最快的人:快過羅斯和威少。
他沒羅斯的極致爆炸力,但比羅斯高,防守更好;他沒威少無限熱情,但比起2015年傳球才有模有樣的威少,沃爾入行就是個真指揮官。
左右手均衡——他左手扣籃多到我經(jīng)常覺得他是左撇子——都能送出妙傳。
他本可以是個高十公分、速度更快的隆多,或者一個能場均10助攻的加里·佩頓,紐約媒體也拿他比過邁克爾·雷·理查德森。
他曾連續(xù)五年全明星,那幾年場均20分4籃板10助攻。
子彈改名奇才后最高進過四次東部半決賽,三次他帶的。
在他斷掉跟腱之前。
當(dāng)然,沃爾有點跟時代錯節(jié)。
2005和2006,納什蟬聯(lián)常規(guī)賽MVP后,持球創(chuàng)造者的時代來臨。之后勒布朗五年里四奪MVP,羅斯、埃文斯和沃爾師兄弟三人靠突破出道。2010年代初,前一輩的勒布朗、韋德,后一輩的羅斯、威少、沃爾們都在抖擻突分技能。
但沃爾沒什么籃。
2015-17這三年,沃爾場均20分10助攻,但那是勇士騰飛、遠射暴漲的三年。2017,沃爾的巔峰之年,東半決輸給了凱爾特人:對面當(dāng)家是組織遠不如他,但確實能得分的小托馬斯;那年最后贏家是庫里的勇士,助攻王是哈登。下一年哈登開始飆持球三分拿到MVP。
沃爾那幾年也在試圖扔三分了,但他的籃子不行,拖累他的半場進攻。奇才開始需要比爾更多接管。
沒有籃子,沃爾就缺少(庫里那樣的)無球價值,也面臨后來威少面對的問題:半場進攻缺威脅。
然后他跟腱斷了。
過去六年打了74場比賽。
然后退役了。
但這還不是最遺憾的。
沃爾9歲時,他爸因為肝癌逝世。他不再相信任何人。自輕自賤之后,他不太考慮自己的重要性。有人來挑釁,揍。上中學(xué)時,他像頭紅了眼的牛,回擊著,或者說,自動尋找著挑釁。他聽不得關(guān)于父親的玩笑。一旦出事,揍。
他曾相信籃球。3歲時他扣壞了一個玩具籃筐。14歲時,他第一次扣籃。他從籃球中獲取快樂,獲取逃脫黑暗往昔的希望??墒撬谋┰暧襞?,讓他的球風(fēng)都變得乖戾和鋒銳。他不相信人,不相信教練,不相信隊友,不愿意傳球。他轉(zhuǎn)過三個高中,讀了五年。高二那年,他人生第二黑暗的時光。他被教練逐出了籃球隊。
然后他慢慢開始成熟了。
在他的第三座高中,他遇到了列維·貝克威斯教練。約翰·沃爾記得那一天:教練將他換下,他戾氣發(fā)作,朝教練嘶吼。教練罰他坐了兩場板凳。
他寧折不彎的脾氣,在教練的誘導(dǎo)下一點點被橇動了。用他姐姐坦雅的話:“重新揀起籃球,像是對他父親的哀悼?!敝匦滦刨囘@個世界并不那么容易,但是他在嘗試著接受一切。曾經(jīng)他不斷受挫、不斷遭受嘲笑,扎進憤恨的深淵中無法回頭。當(dāng)他一點點搬開內(nèi)心的荊棘,發(fā)現(xiàn)一切都在變好。他越信賴隊友,就得到越多的回報。
2009年4月,沃爾宣布不參加選秀?!拔乙タ纤髮W(xué)。”
他進大一時被記者問“你是否打算成為全國年度球員”。他說:“那是我的目標之一?!?/p>
卡利帕里教練之前已經(jīng)帶出了羅斯和埃文斯,看了沃爾之后他預(yù)言“賽季開始,大家會說‘哎喲,我們可不確定他多好’,然后賽季到2月,他們就會服了。”
當(dāng)時肯塔基的助理教練,是前助攻王羅德·斯特里克蘭。他在沃爾身旁,看到了一切。“他希望變得偉大,我看到他如何去提高自己。”
2009年12月5日,沃爾帶領(lǐng)肯塔基68比66擊敗了北卡。羅伊·威廉姆斯大教頭說話了:“我聽說過他的名頭,但他真的有那種取勝的饑渴感。他身材好,速度驚人,敏捷,能防守,關(guān)鍵時刻能夠制造事端,天空才是他的極限。”上一個如此出色的組織后衛(wèi)?“我所見過的上一個能與他媲美的?杰森·基德!”
2010年2月,卡利帕里教練被問到這個問題。
“沃爾會在肯塔基呆長嗎?”
“他最好別呆太久?!?/p>
“你準備好勸他去NBA了?”
“不,沒有……不過,如果他跑來告訴我,他成了狀元,然后他還說想回大學(xué)來打球,我們倆會在地板上摔交打成一團。我會讓他去的?!?/p>
然后2010年狀元。十年來獨自撫養(yǎng)他的媽媽哭了。
沃爾入行奇才,第一年功過參半,第二年一度撞墻;接著步步高走了三年,一切都很正確,又撞墻了,然后一揚頭,又魚躍而起。
生涯前六年半,已經(jīng)經(jīng)歷兩次頓挫,三度奮起。
皮爾斯在時,奇才打到東部半決賽,惜敗給鷹。當(dāng)時的奇才,是沃爾+奇才雙后衛(wèi),配戈塔特+內(nèi)內(nèi)雙內(nèi)線。翼側(cè)靠老皮爾斯的妖異手感救場。那時的奇才,不妨說是支重型球隊。慢速、半場、雙內(nèi)線落位、擋切、走位。依靠頻繁的兩側(cè)轉(zhuǎn)移球,外加大量高位二人轉(zhuǎn),制造出保質(zhì)保量的中距離空位機會。
但2016-17季,球隊真正讓沃爾持球起飛了,戈塔特+沃爾的擋拆啟動成為主軸:奇才隊史最佳的49勝,走到東部半決賽。
東部第一后衛(wèi)。
然后,跟腱斷了。
我個人最大的遺憾:
沃爾的打法,天然適合搭配一個卓絕的得分手。2016年初,我曾聽朋友說過個流言:有個出生在華盛頓、在華盛頓讀了高中的超級得分手,有意去奇才和沃爾搭檔。在我想象里,那是終極的珠聯(lián)璧合——然而最后沒有成行。
父親早喪,沃爾曾靠籃球拯救了絕望暴躁的自己,黑暗中爬到光明,成為狀元,成為華盛頓的英雄,在滿身的奇怪反差中眼看要改變命運。
然后被傷病趕上了。
考慮到他出發(fā)的地方有多黑暗,他走到如今,已經(jīng)很好了——但依然可惜。
2010年,還在肯塔基的沃爾說:
“曾經(jīng)有過那么多偉大組織后衛(wèi),我知道成為他們并不容易,這需要你在球館里訓(xùn)練許多時光,需要學(xué)習(xí)比賽。但……我的目標是,成為最好的組織后衛(wèi)——有史以來?!?/strong>
唉。
剛提到的那個,我希望加盟奇才、但終于沒能和沃爾搭檔的華盛頓超級得分手,是2016年的杜蘭特。